◎伊谷春X沈汉强

◎烈日灼心X记忆大师

伊谷春到了老船坞，一眼看见便装的老赵和几个弟兄坐在一个果汁吧门口的遮阳伞下面。老赵掏出手机，点了几下之后递给伊谷春：“头儿，你先看看这个。”

“矮子呢？”

“又回到咱们之前锁定的那个老窝了，估计是最近咱们没动静，他们警惕性也下降了。小丁在那边守着呢，没有要跑的意思。”

手机上是几张照片，像素很低，拍的是几艘货船停泊在码头的情景，码头却不是老船坞，而是一派异国风光。伊谷春一愣，又放大看了一遍：“确定是同一艘船？”老船坞每天进进出出几十艘长得差不多的货船，拿来运送受害人的就是其中一艘，矮子消失之后货船也没有回来过，他们曾经在全国通缉过那艘船的船舶号，却一直没有消息。

“牌号换了，但是小丁之前做排查的时候见过这艘船，他说甲板上洒过一桶红油漆。”老赵把照片放大，指着码头上一艘船的甲板，“应该就是这艘，不会错。”顿了顿，有点犹豫地接着说，“头儿，咱们之前的排查方向可能错了，他们跟咱们兜了个大圈子，人其实不是往内地运的。”

伊谷春的眉头锁紧了：“T国霓虹港。”

照片上这个地方他见过。当年跟师父去T国办案，往返都是在霓虹港机场，飞机刚起飞的时候从舷窗望出去，下面就是霓虹港码头。那时沈汉强还显摆似的向他炫耀过，说在霓虹港码头能看见全世界最美的海景。他说那句话的时候眼睛里带着一点小孩子般向往的神情，伊谷春现在还能回忆起他当时的表情。

“留几个人守在这儿，别打草惊蛇。”伊谷春面色阴霾，“我回所里一趟。”

跨国人口贩卖，案件的严重程度一下就提高了。事态紧急，伊谷春直接跟T国警厅通了电话，报了他们之前掌握的几份受害人资料，让他们查人。

接电话的是个小秘书，口气漫不经心的，噼里啪啦敲了通键盘之后告诉伊谷春：“你这里面有个人在我们这儿备过案啊，这个叫顾丽的不是个偷渡客吗？”

伊谷春被噎了一下：“她现在人在什么地方？”

电话那边传来暧昧的笑声：“在芭东。”

芭东？伊谷春很快反应过来，芭东区是T国有名的红灯区，看来这些受害女性是被卖到了T国从事色情行业。色情业在T国是合法的，因此他们只当做偷渡案来处理。

有线索就好。“她是一起重大人口贩卖案的受害人，我需要经办这起偷渡案的警官的联系方式。”

“你等一下。”那边又是一阵敲键盘的声音，“不好意思啊警官，你联系不到他了。”

“什么意思？”

“负责这起偷渡案的雷霆警官三个月之前就离职了。”

从伊谷春挂了国际长途，到他跨进家门的前一秒，他总共给雷子打了二十五通电话。

没人接，没人接，还是没人接。他的档案柜深处还锁着那份指控沈汉强谋杀的文件，现在追了好几个月的案子莫名其妙和T国扯上了关系，经办人偏偏还是沈汉强的徒弟，这些太过于巧合的弯弯绕把伊谷春弄得恼火之极。

为什么？他问自己。

站在自家门口，楼道一片漆黑，这个身经百战的老刑警很久没有过指尖发冷的体验了。门内隐约传出尾巴的笑声，看来她和她的土匪叔叔相处甚欢。伊谷春把握在手中的钥匙轻轻放回包里，掏出一根烟来，靠着楼道里脏兮兮的墙壁点上火，狠狠吸了一大口。

为什么这么在意沈汉强？

谈交情，不过是十年前合作过一起案子。谈亏欠，他是救过他一命，但做刑警的动辄就性命攸关，但凡一起共过事的，谁没救过谁几次？谈爱才，师父也爱才，可师父寄给他的资料里却没替沈汉强说半句话。谈道德，警察犯法又不是什么新鲜事了，他以前的老领导就是贪污下马的，现在还在监狱里蹲着。

他犯得上吗？犯得上这样提心吊胆地害怕知道沈汉强是杀人犯吗？犯得上在案子里抓到他的半个影子就气急败坏吗？

烟头忽明忽暗，黑暗中，甚至能看到烟丝在灼烧。伊谷春深深地吐出一口烟，把烟蒂丢在地上踩灭，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。

犯不上。但是他舍不得。

cao。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娘炮，但是他舍不得。他舍不得看见沈汉强那双永远潮湿的眼睛里总有一闪而过的隐痛，他舍不得知道英雄可以对无辜者痛下杀手，他舍不得再送走一个辛小丰了。

钥匙插进锁眼的瞬间，伊谷春闭了闭眼睛。求你，求你没做过那些事，求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。

门内是温柔的橙色壁灯，沈汉强和尾巴正趴在鱼缸前面聚精会神地看金鱼吞鱼食。听见伊谷春进来，两人同时回头，亮闪闪的眼睛一齐对准了他。

“爸爸，你快来！”尾巴叫他，尾音愉快地扬起来，“你看，土匪叔叔也有一条小金鱼！”

沈汉强无奈地笑，向尾巴伸出自己的左手。他穿着宽松的短袖T恤，健壮的小臂上纹了一条小小的金鱼，暗红色的，鱼鳍和尾巴都飘扬着，仿佛正在水中游动。

“没见过啊。”伊谷春快速收拾起自己的情绪，“不都是女孩子才喜欢这些吗？定情纹身啊？”

沈汉强没理他，冲尾巴做了个鬼脸：“你看你爸爸，思想多龌龊。龌。龊。你知道什么叫龌龊吗？”

“不知道！”尾巴跟他一唱一和。

“叔叔教你，爸爸问的这种问题就是龌龊。”

伊谷春懒得跟他计较，给自己倒了杯水定神。一个他搞不定的家伙遇上了另一个他搞不定的家伙，当然是一拍即合，他早该料到的。

“那土匪叔叔告诉爸爸，你的小金鱼是哪里来的。”尾巴多少还是向着自家老爸说话。

“不告诉他，这是我跟你的秘密。”沈汉强指着他手臂上的纹身，故意压低了声音，“这是叔叔小时候的事情，所以只告诉小朋友，对不对？”

尾巴甜甜地一点头，又回头冲伊谷春傻笑了一下，两头不得罪。

伊谷春趁这个机会一把把尾巴抱起来塞进卧室：“小丫头该睡觉啦。”替她关了灯，关了门，刚走回客厅，就见一颗小小的脑袋从门缝里伸出来：“爸爸晚安，土匪叔叔晚安。”然后又乖乖地把门关上。

两个身经百战的老男人猝不及防地心里一软，发着愣对视片刻，然后各自恢复常态。伊谷春带回家的满腹质问愣是半句都问不出口，开口是半点不相干的一句：“你那纹身怎么回事啊？”

“真的是小时候的事了。”沈汉强的眼神闪避了一下，站起身来，“晚上给尾巴做的咖喱饭，还剩了一口，给你热热当宵夜吧。”

“……哦。”

伊谷春揉揉饥肠辘辘的肚子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，盯着沈汉强积极主动去下厨的背影。家里有个厨子也挺好的，他想，烦心事就留到明天再彼此折磨吧。

（以下开放回答攻受> <）